我想起了那个男孩,在最后一局对局时眼神中的不耐烦及怜悯,以及比原本思考了更久的落棋,我就没有心情再把饭吃下去了。
我爸爸则是一脸开心的样子,一边啃着土豆一边听着我说下午发生的事,一边听一边笑,笑的噎着了,我连忙给他递水。
“哈......咳咳,你可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小千他从小就和镇上的那帮老臭棋篓子下棋,能赢一局很不错啦很不错。”
我爸爸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笑的说着。两年没见,他反而看起来稍稍胖了一点,那双眼镜的镜片也不出意外的加厚了几分。更重要的是……我总算是知道那个叫小千的小鬼头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时间大概是傍晚六点,我和刚刚回来不久的爸爸吃着简约的晚餐:土豆丝,番茄炒蛋,烧茄子。卖相不是很好味道也还一般但我还是吃的很卖力。
“嗯,他就在镇上的小学读书,还是我在任教的班级。”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对了,说到学校,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入学了,不用重读,分数上面......我相信你也没问题。”
“好的......”我点点头。
说真的,我开始对这个男人有些失望了。
从他一开始走入这扇门,我预料中的情形就没有出现,我的爸爸......只是像这样说着家庭琐事,虽然不讨厌,但却完全不是我此时想听见的。
“之前你邮寄过来的那个数码相机,邮寄过来的时候好像撞碎了镜头,我帮你换了一个新的,到时候你试试?”他用手比了比镜头的外形。
“谢谢。”我回答。
我仍旧在期待,期待着他能够好好的问上一句......哪怕只是一句,不然我的心里就一直仿佛缺了什么。
“最近这两天,我一直想给你的房间画张画。”他再次开口,嘴里则塞满了食物,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今天下午就完成的差不多了,想看看吗?”
我看着他充满希望的眼神,只能生硬的回答“想”。
他放下筷子,走向了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实际上这个房间作为客厅实在是有些寒酸,除了饭桌以及椅子以外,只有几个折叠好的画架以及画板。
我爸爸,则从他刚带回来的画袋里,抽出一副画来。
那似乎是一副从高处俯瞰某地的风景画,画的大概是一些建筑以及山水,比我预料之中的画技还要更加精湛。我没能看清全貌……虽然我很想看清楚,但是,我必须把某些事情说出来。
“妈妈她让我给你传点话。”我突然说,男人猝不及防。
“她说他现在过的很好,不用担心。”我觉得我的忍耐能力实在是有限的很,本来是想要在合适的时间及地点再提起这件事,不过现在看来效果还是达到了。
“其他呢?”他用单调的声线问。
“只是这样。”我装作没事人一样耸耸肩,实际上手臂在不断的颤抖,我从来没感觉那么害怕过。
他脸上原本和煦微风般的微笑凝固了,在这空气中,他没有继续拿出画,而是小心的放了回去。
但我绝不会感到一丝愧疚。
气氛顿时低下,原本饭桌上那轻喜剧一般的对话此时变成了黑色默剧。我想他应该心里也在想着和我类似的问题 ,虽然两年没见但他还是我的爸爸,应该了解我的意图。
接下来便是继续沉默的晚餐。
食之无味。
我随便扒拉了两下,便放下了筷子。
“我想,我要出去走走......消化消化。”
“早点回来,迷路的话给我打电话。”他似乎已经调整了情绪,平静的说,眼神看起来有些低沉。
“会的。”我回答,一边按住了手机的关机键。
夜晚出人意料的凉爽,小镇的各家各户都点起了灯,在远处的黑暗中星星点点。夜风中则吹来青草的香。
在来之前我也思考过环境大概会很不错,至少这些事物比起高楼霓虹灯更加能吸引我。我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只知道我现在走在一条明显和大路反方向的泥土路上,两侧是数不清的杂乱草地和在夜幕中变为黑色的树木。
其他人大概不能理解我和我爸爸的关系,但实际上问题早就根深蒂固,只能盼望着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不过很显然,那个男人是在逃避问题。
我只是默默的走着,心中想着一些无所谓的问题,乡野间小动物的声色超过了我的脚步和呼吸。
如果说我依然是在毫无目的的走,这一定是假话。
我……其实是有着目的地,虽然不知道那是哪儿,却明白那是我要前往的方向。
原因是那儿有光。
和我身后的灯光不同,这个光源给人的感觉只有柔和可言。就像黑夜中的灯塔……虽然完全及不上其他光源,在这黑暗中却出人意料的夺人目光。
温暖的,不刺眼的光。
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就走向了那个方向,仿佛有什么力量驱使着我前行。在这一瞬间,我似乎有些原谅了我爸爸,要是这个地方无论何时都那么让人充满期待的话,便对未来有了强烈的期待。
就是这样,离着原本的小镇越来越远,离着光源越来越近,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而这次,我看清了。
那盏引路灯燃在一座水井的上方。悬浮在半空中,手握着光芒的,是我认识的人,不知为何,我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站在那的,是今早在杂货店门口遇上的......在我看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少女。仍旧穿着那件睡衣。
水井大约有两米的高度,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爬上去的,但我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她的脸。而她也不出意外的注意到了我,虽然是夜晚,但少女的瞳孔仿佛能反射星星......
“第一位来访的观众!在没有被邀请的情况下自觉地来到舞台!”她大声宣布着,清亮的声线似乎冲散了这天河的积云。
我也许,该做出什么反应?例如鼓掌或吹口哨?
“请期待,第一次便是伙伴们的飞舞之时!”少女将手中的“光源”高举,“好了,大幕拉开,掌声响起,灯光落下,接下来只需要一步!”
手中的“光源”解开,向空中犹如抛洒银河一般的挥出,“光源”在空中散落成万千光点,在少女周围,群星高坠,众光浮在周身,天边真正的星辰成了布景。
这大概是,我少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偶然路过的水井,站在其之上的美丽少女,以及浮在她周身的萤火虫,就像光的波涛,仿佛要离开尘世。
“我......”我的喉头似乎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终究什么也没发出。
萤火虫向着四周飞散,光芒散开。
“节目到此为止!”
我也许应该叫个好什么的配合一下?我看着她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向了水井的边缘,瞳孔直视着我的瞳孔。
随后,她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水井的边缘,整了整向上翻起到非礼勿视的睡衣边缘,再轻轻的落地。
“嗯......很棒。”我做出大概算是真诚的表情,“为了这个你一定花了不少的力气。”
“那是当然的啦。”她有些沉重的对我笑笑,“这个数量的萤火虫没有毅力可搜集不了......真是疯够了,这个地点的确认也很花力气,明明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而准备的,没想到还有你。”
“话说回来,少年你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眼熟。”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她压根就没有认出我,看来我那一瓶矿泉水是白白损失了,不过这样更好,被当做一个陌生人反而说起话来更容易。
“想不起来,算了......”少女耸耸肩,随随便便就往地上一座,水井的周围是一片草地,还算是干燥,她就这样靠在了水井上。
“坐,你也来坐。”少女指指她的身边。
我听话的坐了过去,草地很松软,没有想象中咯人的石头。我能闻到一股明显的汗味,和少女的体香混在一起,还有随风飘来不知哪来的花香,我看向天空,星星似乎在移动,只是比想象缓慢。
“大晚上的,跑到这种深山老林里,除了想要和女孩子幽会以外......”她蜷缩着娇小的身子,眼睛慵懒的打量了我的上下,“好吧,凭你的外表大概不大可能。”
“喂,这算是什么话?”这大概就算是自来熟,和什么陌生人都聊的来那种,我大概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情绪开始放松,“相比我的问题,你给人感觉的问题更大吧,玩萤火虫确实有趣,不过一个女孩子这个点不回家父母不担心吗?”
“安心安心,都是大人了怕什么?大不了想办法翻过围墙,出门前我有确认过窗户没有锁上。”她虽然疲倦,却还是气定神闲的......我想到了那个叫小千的孩子,也许这里的人都有一部分猴子基因。
“还有,今天上午你是不是穿着着热死人的睡衣在太阳底下狂奔?”
“喂......”她在一瞬间,突然从眼神到动作都变的相当戒备,双臂抱住了小腿,“真要说起来,我们熟吗?睡衣这种少女闺房的事真亏你问的出口,而且你一定特意跟踪观察过我了吧,变态。”
唉,我的大脑有些周转不过来?
“对你来说,穿睡衣露大腿乱跑的原因相当重要?”我问。
“相当重要。”她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她看来是注意到了我的摸不着头脑,“噗呲”一笑,不知从哪里扯来了一根狗尾巴草,像那些中年男人们抽烟一般叼在嘴中。
“喂,别突然气馁啊,除去外貌不谈,至少从一开始我就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拿你平白无故的水喝......虽然有快渴晕的因素在里面。”她说着,用手指夹住了狗尾巴草,装作向空气中吐了个烟圈。
这家伙似乎比看起来还要聪明的多,我头疼的想着,质问道:“果然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
“喂,我可是有精神洁癖的,你倒是讨厌个什么劲啊?”她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可爱,把手中的狗尾巴草扔向了我,“不管怎么样,你这种年纪的男孩子,大半夜跑出来总归是有什么心事吧,不然还不如沉迷在电视电脑上,总之快点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
“先抛开为什么听男孩子心事为什么会让你开心......你说的这个大家实在是让我很在意......莫非还有谁在听着?”我的脊背突然吹过一阵凉风,一定是心里作用,我这样安慰自己。
“嗯......比如说水井先生,就是他提供了今天的表演场所。”她爱抚的拍拍水井的外壁,“当然塑料袋先生同样功不可没,没有他就没办法让演员们在排练时不逃跑啦。”当然那个塑料袋早就被风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莫非你觉得这样说话......就是像这样恶意的装可爱,会让你更加讨人喜欢吗?”我问道。
“哎......被说破了,一般人就算明白也不会说穿的,不管怎么样,说真的,你也觉得我很可爱对不对?”她用一个手指点着自己脸,确实是......可爱极了。
“完全没有,反而显得有些傻。”我故意拉长了脸。
虽然不知道我说的对还是不对,但她看起来显得有些分神,目光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刚刚的话还是她单纯的就是这种容易分神的体质。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烦恼什么吗?”我一边偷偷的瞄她的脸,一边说着,“中途不准笑,到时候我一生气可就要做出不得了的事了。”
“没问题。”她咧开了嘴,笑的很得意。
“反正......怎么开头,虽然不是我的事,不过讲起来还是感觉蛮无趣的,尤其是讲给一个认识不超过一小时的人听。当然因为是你要求的无论多无聊你都要给我听下去!”
“没问题,没问题。”
“有一对男女,”我说道,“他们当时还非常年轻,结果就出了车祸,车祸的双方包括了一条腿严重骨折的男青年以及坐在车后座被吓了个半死的女青年。
很快,他们就没有原因的结婚了。婚后的生活虽然钱经常性的不够用,但日子也总算是走上了正轨,再然后,就有了我。
说起来像是童话故事,无论开头多么美漫,总是会陷入一个黑暗又无助的困局。
我的爸爸,也就是那个男青年,脚部康复时在病床上学会了画画......有对毒品香烟甚至对网络上瘾的,但对艺术上瘾的我还从未见过,我越懂事越能感觉到这种情形的变本加厉,你大概是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从早到晚,一直在作画,可以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偶尔出去玩一次也是为了写生,我只能在远处静静看着他发呆。
他本人大概觉得没错,为了某一项事业付出足够多的努力,身边的人也应该能够理解才对。不过这在其他人眼里是极其不可理喻的。在无数次努力后,我和我妈妈无法阻止这个向艺术之神致敬实际毫无作为的男人,最终的结果很简单。离婚,我归女方。
我一直认为他们有复合的机会,我觉得妈妈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经常做一些无用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逃到了这里,而我妈妈......
最近结婚了,所以我现在搬过来和我爸爸住,很高兴能看到他有大的转变,不过,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前一段感情,这让我很生气。所以,出来散散心,没什么不可以,说完了。”我将我能说的用我所能表达的方式说了出来,女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情转变,只是似乎真的在认真想些什么。
“这种事......比如你明明答应老师考前好好复习,却因为看电视剧熬夜在第二天考场上睡着了,所以关系闹得很不好。遇上这种事就不要管它,原本怎么样就怎么样,找个机会好好道歉,解决起来很轻松的。”
她的回答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她应该是认真的。
她双手撑地,又站了起来,衣服下的无限风光让我不由得红着脸移开了目光,不高却修长的身子在睡衣的包裹下显得秀美非常,长发飘动,乌黑的大眼睛看向了天空。
“谢谢你。”她突然说。
“唉......突然,谢我什么?”我有些迷糊。
“就算没有你的心事听,我也感觉烦恼不见啦,谢谢你那么擅长聊天。”少女说,“我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是个蠢蛋,不管是为了谁,都不应该伤害自己,还不如离家出个走发发气。”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过你能开心那就最好了。”我发自内心的说。
“我叫姜榆罔,你呢?”少女问道。
“李映阳,经常被人吐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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